曹大铁巧识“半痴老人”
时间：2014-09-13 09:20:05 来源：
曹大铁巧识“半痴老人”
1965年端阳节，曹大铁正在卧室内蹲马桶。说风雅点是如厕，说粗俗点是蹲坑。用苏州话说，最确切的乃是蹲马桶。江南苏州，在过去，即使是富裕人家，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，或即使有独立的卫生间——楼梯间或马桶间，为了方便和安全，在卧室内的角落或床背后也安置马桶。
1965年的曹大铁，已经不是常熟第一富户，而是一个家财所剩无几的右派分子。家里的田地充公，房产也归了公有。他目前只有两间小房栖身。
那天，曹大铁正在卧室里方便，忽然发生了一件事，这件事的发生，一下子就把当下与二十年前的一件事连系了起来，现在有一个词叫做穿越，时空就这样穿越和交叉，交织到一个点上。
曹大铁把这件事称作“缘遇”。
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只是卧室中两口楠木书橱顶上堆置的乱七八糟的书，忽然就在此时此刻坍塌跌落了下来。
声响很大，哗啦啦落下来，正好落在无法移动半步的曹大铁的跟前，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惊吓。
一堆书莫名其妙地落下来，一定是堆放不稳的缘故。而正在这个时候落下来，却是一个巧合。
还有巧中巧，用曹大铁自己的话来讲，是：出鬼了。
原来一大堆书跌落下来，其中有一本是陈乃乾的《室名别号索引》，正好翻开在曹大铁的面前，其中有一条映入眼帘：
半痴老人明海虞顾囦
这个半痴老人，曹大铁二十年前就曾觌面遭遇，但一直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。
说来话长。
1946年春，抗战结束，曹大铁回到故里常熟。看起来天下太平，正好大兴土木，他在城北修秋水园初步竣工。他的好友张葱玉下榻菱花馆，馆的西边有几亩空地，正处在城墙之下，又与虞山北麓接壤。
张葱玉为曹大铁出主意说：这里不妨辟作竹林，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，不可居无竹。曹兄虽不是官场中人，卧听萧萧竹，却也可助诗思啊。
张兄高见。曹大铁想想不错，弄个竹林，并不费事。
这年农历四月初八上午，曹大铁命小工在这里种了二百株竹子，种到城根处，因为地不够平整，就停下来，下午平了地再说。
孰料下午平地，却挖出了一个遗骸。
据曹大铁自己说：“午后整理地坪，忽见墓葬，棺木已毁，遗骸尚存，上半完整，下半扰乱。”
在遗骸的身下，发现了一个可以证明其身份的长方朱文铜印，文曰“半痴”。
曹大铁知道，常熟城墙修筑于明嘉靖三十二年，从这个印来看，却分明是宋元时代的，再看看坟墓的土色，他判断这个坟墓和他的主人安葬的时间当在城墙修筑之前。
半痴是谁？不但曹大铁不知道，张葱玉也不知道。曹大铁焚香祭拜一番，叫人把遗骸重新掩埋于原地。
愿这位“半痴”安息。
二十年后，这位“半痴”却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现身了——他是顾囦。
怪不得曹大铁要忍不住惊呼出鬼了。
时光在这个端阳节显露了不可思议的穿插连接倒错逆袭……
曹大铁从马桶上起身，仍然是茫茫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，他只想进一步了解顾囦其人。他顾不得地上乱糟糟一大堆，即刻到书橱里查找《中国人名大辞典》和《常熟画志》。为了进一步求证，他又出了门，到曹仲道家去查《苏州府志》。
终于可以肯定，这位半痴老人正是元代常熟的顾囦。
《苏州府志》顾囦条说：
顾囦字子囦（古渊字），苏州府常熟县界碑人，晚号半痴老人。元至元末，尝为海漕万户，入明，隐遁北山。工绘事，见奇山水及佳树石，即心与境会，挥洒得意。初师董源，出入诸家，尤工设色，藏袭古名画甚富。
自家的窗外，居然埋着一位元代画家半痴老人顾囦，且在二十年后，以这样的巧合启示了他，真是不可思议。二十年的疑窦，一朝冰释，可惜张葱玉已经去世，来不及告诉他了，要是他知道，一定也会高兴的啊。。(根据曹大铁水龙吟·发现元画史顾囦墓葬的注文改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