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 砚

叶善祝

     一、陶土、汉瓦、汉砖、澄泥
上古时候称砚为“研”。随着文化的盛行，制墨业的发展，改变了碎石墨的制作，逐步成为“锭子墨”的前期，这时用墨块的砖或瓦上研磨成汁，砚形则中凹，所以又称砚台为“砚瓦”，接着就用陶土等制作成砚台。汉代相继出现了“人面砚”、“凤箕砚”等砚形，当时作为礼品，也有作为殉葬品的。
汉初萧何造未央宫上有篆字，后人以之作砚，称“未央宫瓦砚”。宣德中，江西藩王宁府老殿下，造未央宫砚有“布纹样”，极精致。三国魏王曹操在今河北临漳（当时称邺中）的宫殿，后世由其遗址得瓦片琢之为砚，质细、发墨甚佳。因其制作先以澄泥用葛布滤过数次，再用胡桃油和拌制成，故为其他诸瓦所不及。其他还有秦“羽阳宫瓦砚”、“阿房宫砖砚”、“卫当砚”、“石渠阁瓦砚”、梁“台泰砖砚”、东魏“兴和砖砚”、北齐“太保砖砚”等等。
继瓦砚、砖砚之后，相继出现了“澄泥砚”。据苏易简《文房四谱》载：“绛人澄泥砚的制作过程是以汾水之泥按水贮器内，别甕贮清水，夹囊盛泥摆之，俟其细，去水乾，入黄丹和作模击之，令其坚，竹刀刻作砚，阴干，曝垛以稻糠烧一伏，时人墨腊贮水醋蒸五七度，含津益墨不亚于石”。虢州澄泥制作更精，时为“贡品”之砚。还有各种自然沉积坚固如石的澄泥亦可使用。
澄泥砚的品类有“鳝肚黄”、“蟹壳青”、“绿头砂”、“玫瑰紫”、“豆瓣砂”、“绿豆砂”等。“鳝肚黄”如鳝鱼腹部散步黄色砂子之状，即在青黄色中显有微粒。“蟹壳青”、“绿头砂”如蟹甲之带青色，其面有青黄色的砂子，恰似茶叶末子，蟹壳青稍青些，绿头砂稍绿些。“玫瑰紫”、“虾头红”此泥质比硃砂红稍白，又似桃红状，故称玫瑰紫，其朱色稍深者为虾头红，颇似煮熟虾头的颜色。“豆瓣砂”此色在黄色之上面现着青色大斑点状。“绿豆砂”的泥质黄色中显青绿似绿豆状故名之。
澄泥砚主要以质坚细、洁净者为上，其中以鳝肚黄、虾头红、蟹壳青制作更精，其它次之。这就是先重质、再重色的意思。澄泥砚各品类中，有制作精良之质，亦有松软粗涩之质，色则是它的装饰与点缀。
    二、歙砚、端砚、红丝砚、洮砚
用石作砚究属何年开始缺乏史载，砚谱中有帝鸿氏之玉砚，只能作为欣赏品来珍藏，没有实用价值。有欣赏与实用价值相结合的艺术品当推“歙砚”与“端砚”等砚为最早。
1、歙砚见陶谷之《清异录》引载云：唐开元二年，唐玄宗以“龙鳞月砚”即金星石砚赐给中书侍郎张文薜等人。初唐时，古歙州府领有歙、休宁、黟、祁门、绩溪、婺源等六县。当时有一位姓叶的猎人，因追捕野兽来到龙尾山，见到山溪里叠石莹洁、焕光可爱，便拣了一块回家，经过技艺高超的雕刻艺人雕琢成砚，果真温润发墨，和其它砚不同，后来他的子孙又把这块砚献给了歙州令，从此歙砚的名气就传开了。尤其是南唐元宗李璟，精于翰墨，当时歙州太守借向皇上献砚，推荐砚工李少微，因李的技巧精湛，受到李璟的赏识，擢为砚官，在歙州专管制砚事务，歙砚的名声就更大了。
由于歙砚石质坚韧、温润莹洁、纹理缜密，发墨如油，色如碧云，声若金石，又具有不吸水、不耗墨、不损笔、易洗涤等特点，享有“孩儿面”、“美人肤”之称，受到文人学士的珍赏与赞颂。据《歙县志》记载，南唐后主李煜推崇“龙尾歙砚”为天下冠。并有一方长约一尺许歙砚，砚前刻有大小山峰三十六座，延伸至边，当中琢成墨池。后来这方砚辗转为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所得，米以此砚换得苏仲恭的一座价值数百万金的豪华的府邸。更有大书法家蔡襄把一方歙砚比作价值连城的“和氏璧”一样珍贵，他在诗中道：
玉质纯苍理致精，锋铓都尽墨无声。
相如闻道还持去，肯要秦人十五城。
其他诸大名家如欧阳修、苏东坡、黄庭坚等等对歙砚都有高度的评价。
歙砚的砚山与砚坑很多，主要有歙山、龙尾山、罗纹山等，其中砚坑有眉子坑、金星坑、罗纹坑、碧里坑、水舷坑、水厥坑、溪头坑、叶九坑、驴坑、济源坑、灵岩坑、紧呈坑、庄基坑、庙前坑、泥浆坑、枣心坑、绿岩坑、水波坑、紫斑坑等等。
歙砚石品不下数百种，主要有：眉子、水浪、锦蹙、金纹、罗纹、金星、金花、刷丝、金晕、算条、枣心、玉带、泥浆、豆斑等纹，其中每种石品又有许多类别，如眉子一品中有稍长者为“长眉子”，有生气者其色微黑，纹若虎斑者称“阔眉子”。眉子细密成群，处处作凝固聚集之状者称“蹙眉子”。恰似人之眉毛以成对者失石色青碧，有金色或褐色者称为“对眉子”。砚心有纹晕而金眉子密布作湖上群雁飞集之状者称为“雁攒湖眉子”等等。又如罗纹一品中，质极精细称为“细罗纹”。同上稍粗，纹理清晰者称“粗罗纹”。表面不能轻易看出，侵入水内观之则隐隐有可辨识之纹，其色稍青者为“暗细罗纹”，有石纹稍疏如用刷帚拂拭之状而显出重重之纹者称为“刷丝罗纹”。纹似水波，起三角状态，有大有小，有疏有密，恰似流水之状者称为“角浪罗纹”等等数十种不胜枚举。又如金星一品中有金色霞雾散漫其间者称为“金晕”，有如悦目明朗的金黄色大小点者称为“金星”。石晕如云霞其间若锦丝织物颇呈华丽者称为“绵蹙”等等。还有罗纹与金星相间的称“罗纹金星”，水浪与金星相间的称“水浪金星”等等。又如歙境山中出的紫云玉斑，有的紫色中带翠绿色玉斑、玉点、玉块，有的翠绿色中夹有紫云，也十分引人入胜。
2、端溪在前汉元鼎六年已经开辟，隶于高要县，后改为端州，后因赵佶曾封为端王，复改“肇庆府”。
端砚见诸古籍者以唐代诗人李贺写的“端王砚工巧如神，踏天磨刀割紫云”一诗为最早，其后柳公权亦有评价。古籍砚谱记云，“端石开坑以采龙岩”。此即唐初采砚石之所也，起于何年尚缺记载，其后得下岩遂弃山岩不取。宋徽宗时全采下岩。故端砚始于唐又盛于宋。
端砚的砚坑与品名最多。砚坑有：上岩、龙岩、半边山、蚌坑、后历、将军山、小湘峡、大小湘、水岩、老坑、大西洞、正洞、小西洞、东洞等。如大西洞中又有老岩、朝天岩、麻子坑、飞鼠岩等。如东洞、正洞、小西洞等均有许多岩与坑名，据载历代又以水坑为上。
端砚的石品有：青花、鱼脑冻、蕉叶白、雨过天青、冰纹、火捺、胭脂晕、翡翠斑、黄龙纹、玉带、石眼等，还有绿端。其中每种品类亦有不少类别。如青花一品中有微尘青花、鹅毛氄青花、蚁脚青花、蝇头青花、蘋藻青花、两霖墙青花、鱼儿队青花等等。又如石眼一品中有鸲鹆眼、鸡翁眼、猫眼、鹦哥眼、象眼、怒眼、瞎眼、珊瑚鸟眼、雀眼、绿豆眼、泪眼、翳眼等，其它石品亦有不少类别。
端砚中的石眼堪称奇品，其眼有瞳（即眼睛中间的眼球黑点）以圆而有六七重晕（晕为碧绿色）者为“活眼”，即如鸲鹆鸟的眼睛一样神气活现，最名贵；其眼无瞳者为“盲眼”，眼晕不全无瞳、四边浸渍者为“泪眼”，瞳子赤者为“珊瑚眼”、瞳子稍带黄色者为“鸡眼”、瞳子直线、晕圆者为“猫眼”、尖长形者为“象眼”、轮廓大者为“怒眼”、层次模糊者为“翳眼”、无晕如青豆者为“绿豆眼”、全无光彩者为“死眼”。还有眼的位置也很重要。生在长方形等上方正中间的墨池以外者为“高眼”，生在墨堂之内的为“低眼”。
端砚质地属于水成岩沉积结构，宋坑大西洞的文采、斑纹尤佳，它石质鲜嫩如玉，大西洞之鱼脑冻带青花者为极品；蕉叶白带青花者次之，而雨过天青带青花者又次之，鱼脑冻、蕉叶白、雨过天青而无青花者更次之。冰纹一品极少，冰纹带青花者更少。若鱼脑冻、蕉叶白、冰纹之品聚集一砚又带青花者，可称绝品。
端砚以石眼为奇，歙砚以金星为贵。端砚以青花、鱼脑冻、蕉叶白、冰纹等为名品，歙砚以眉子、细罗纹、水浪纹、玉带等为名品。端砚与歙砚有着共同点，也有着不同的纹理结构，历来先后争辉，堪称中国的两大名砚。
3、红丝砚出自山东临朐（古青州辖）老崖崮，但取之石质轻而不够润泽、亦不甚发墨。唐彦猷曾评为天下第一者，想系选择其中最上品而指其红丝纹彩的新奇而言。宋苏东坡、蔡君谟均有赞誉词。柳公权在《论研》中说：“蓄砚以青州为第一，绛州次之；后使重端、歙、临洮。”红丝砚的史载实为不多。
红丝石砚红黄相掺不深者，石理为黄色，丝为红色；又有石理红色丝为黄色者其纹透彻背面。又石生于洞内壁上者为赤青色，在石数层中亦有红黄色之丝筋。
总之，红丝砚的名品不多。纹彩的斑美可与玉石取辉，但少玉之润泽，可称山东鲁砚之冠首。
4、洮河绿石砚起自何年无考。其石产于甘肃南部的洮河、从临洮至南卓尼亚一带。宋代著名鉴古家赵希鹄在《洞天清录集》中论古砚辨中所述“除端、歙二石外，惟洮河绿石，北方最贵重。绿如兰，润如玉，发墨不减端溪下岩。”宋代黄山谷诗云“久闻岷山鸭头绿，可磨桂溪龙纹刀”。据高似孙《砚笺》载云：“洮砚性软不起墨，不耐久磨。”主要是说发墨不够快的意思。
洮砚的纹理有芭蕉舒展带露状，又如碧绿之上显现兰色殆若端砚水岩蕉叶的什集青花者，又有黄绿色而无什集者等。
洮砚纹理如波，细腻如玉，色气秀润，非一般绿石可比。享有“鸭头绿”之砚材的绿石可称全国绿石之首。
三、以上各砚的特质、制作与图样
历史上有南唐李煜推崇“歙砚”为天下冠，亦有砚谱说龙尾居端砚之亚。唐彦猷又评“红丝砚为第一”。种种说法不一。我的见解有以下几点：
第一，端砚是紫色，歙砚是青苍色，澄泥是澄黄色，洮砚是绿色，红丝砚是红中间黄色；可见色别不一样，都有本身的特异性，而且其它诸砚即使有同类色者，也不及以上所举之砚的色气好，所以名砚之“色”是各臻其美的。纹理则是端砚、歙砚的名品为最多、最复杂，澄泥少些，洮砚与红丝砚更少些。
第二、歙砚、端砚、洮砚均有玉之质，细嫩温润之资。红丝、澄泥稍次些。
第三、歙砚中的粗罗纹、水浪纹、紫斑；汉砖、粗澄泥；端砚的火捺为最快，但稍粗。歙砚中的细罗纹、金星、眉子，端砚中的青花、鱼脑冻、蕉叶白、细澄泥等发墨细而研墨生辉。洮砚、红丝稍慢些。总的来说，歙砚，汉砖均发墨快，端砚、澄泥次之，洮砚红丝砚又次之。
第四、凡诸砚的制作雕刻不外乎有设计、造型、雕刻、细磨以及配置砚盒与装潢等工序。然而各种名砚有自己的艺术风格，端砚的奇特、歙砚的浑朴，澄泥的稳重，洮砚与红丝的俏丽等。而且各自能用其自然而还其自然的面貌。如端砚的制作主要表现在石眼的利用，以刻制成各种鸟类或星柱之模样；手法大都是深雕、镂空雕，也有部分的浮雕图案；歙砚不同的是利用自然的星晕纹理，刻制成山水风景及云霞水月或古纹图案的大自然景色。手法大都以浅浮雕为主的线条，又以深墨池而见长。图饰匀称饱满，刀工挺秀，也有用深雕技法镂刻动物。其它如洮砚、澄泥、红丝砚等的各种制作亦有不尽同的手法，表现其纹理的特点。
以上解释的都是就历代以来每种名砚的大多数相比较而言。各种名砚中诚然也会出现有粗劣的，不堪入目的石质、石病，但这种现象是不能损其整个身价的。
四、其它诸砚产地
全国产砚的地方很多，除以上谈的几种名砚之外，还有宁夏贺兰山的“贺兰石砚”；黑龙江松花江、牡丹江的“牡丹青石砚”；江西玉山的“罗纹石砚”；河南的“盘古砚”；山东蓬莱县海中“蠖村石砚”；浙江常山县的“玉带石砚”；安徽灵璧的“灵璧石砚”；四川的“江田石砚”、“广元石砚”、“夔州石砚”；陕西“略阳石砚”等。
还有“玉砚”、“水精砚”、“紫金石砚”、“青石砚”、“黄石砚”、“丹石砚”、“白石砚”、“鹊石砚”、“褐石砚”、“金鹊石砚”、“凤石砚”、“淄石砚”、“太湖石砚”、“潍砚”、“磁石砚”、“缸砚”、“银砚”、“铁砚”、“铜砚”、“漆砚”等。
五、历代砚的样式
关于历代砚的样式问题是举不完的，其主要的有：月样、龙珠样、凤池样、鱼龙样、圭样、瓜样、葫芦样、马蹄样、天池样、莲叶样、人面样、古钱样、风字样、瓦砚样、宝并样、玉堂样、蟾蜍样、笏头样、黾样、犀牛样、蟠桃样、琴样、海日初升样、古钟样、云芝样、兰亭样、蓬莱样、石渠样、镜样、虎符样、夔纹样、井田样、抄手样。
实用的又有长方样、正方样、圆海样、精圆样、  元样、自然石子样等素式砚。
现在发展的又有山水风景、苍松、竹节、花鸟鱼虫、自然形将方就圆式样的精制砚、朴素大方的简单而表现几根线条变化的素式砚样等等。
除以上各种式样外，还有历代的文人学士题赠刻铭，以表示完整性、纪念性等表记。
六、砚的使用与保养
“砚”为文房四宝之一，是中国书画的不可缺少的实用工具，也是造诣较高的艺术珍品，怎样使用，如何保养，也需要有一定的常识：
1、好砚应尽量用好墨来磨，如果是一般的墨，磨时要特别注意，听到沙沙作响之声时，说明是墨里含有杂质的砂子，应及时剔除，否则会划破砚面，使砚受损。
2、好砚要常洗涤，时刻保持砚本身的温润之质，不要曝晒，不要火烤。不要存积墨败水，需要用“宿墨”时，应当用盖子盖好，以免尘垢什物而入，影响墨的纯洁。
3、使用或欣赏时，要轻轻拿起或放下，不要碰击，不能用拖、擦之类的动作，保持砚的完整。
4、如果长期不用需存放时，先将砚洗净，涂少许胡桃油、用盒盖好。以后再用时可以用布揩过即可。如果砚的本质较粗，又有吸水的现象，这种砚可以涂少许蜂蜡，然后揩干净，使用时，用生姜擦过即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