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载：《纪念曹大铁先生诞辰一百周年》系列之六十三 
曹大铁先生诗词节选（三十九）
菱花館歌詩（十八）

宴歌行

 
乾綱不振九重覆△帝子王孫委溝壑△龍鬚麟脯禦膳房、移向旗亭饜世俗△天街如鏡絶飛塵。雲閣瓊樓美奐輪。簾外余寒簾內暖，一隅分作兩家春。〇高陽夢斷春申浦△逝日豪情神仙侶△長楸走馬汗流霞、複道連車軫接伍△輕歌曼舞散如煙△霧鬢風鬟歸天府△少年樂事不堪論、嘯侶鳴儔半鬼簿△鬼簿遲登幾子存。天涯冷落歲寒身。相逢況是曾相識、老去交親倍惜珍。此間侯館新營建△重來感舊空梁燕△萬國衣冠集嘉賓、一廂裙屐昭時彥△主人博雅復溫文。賭富有聲石季倫。紅粉兩行書萬卷、琳琅秘笈鎖重門。盈虛倚伏庸有説△元二顛連象像述△一天風雨壓山來、棄擲泥途任呼叱△否極泰來錦水波。塵垢滌盡現清華。祥雲覆蓋三珠樹、甲第高標四玉家。臨門雙喜宴賓客△仿膳精廚羅筵席△山珍海味盡時饈、車笠交遊咸赫赫△〇就中氈帽引人看。不類簞瓢不似盤。付與輿臺方合式、齊張之外又奇冠。劉伶好酒輕生死△不學陶侃過限止△兒孫嘖嘖有煩言、累我樽邊莫知旨△〇傾蓋相逢如故交。程劉精藝月輪高。肯將入妙通靈筆、貌寫迦陵百丈濤。風衣瀟灑宜晴雨△束帶輕颺春寒禦△鄉里譏我學時髦、通都小邑去如許△〇閲世虬松寂不驕、灼人眉宇駐清標。淩風繅雪番番過、喜會明時映碧霄。喬梓秀出並交把△俚言籍蓋狐禪野△曹劉未盡是英雄、置酒高臺斟風雅△別有心腸氈帽翁、故説詩題預先寫△〇小杜行軌天地寬。詼諧間出樂交歡。墦瑜自是名家器、海上新來又慕韓。牽懷逝日飲河房。栩栩丈行爲有光。莫快回回坐首席、行看漸漸入祠堂。〇影臺藝院著聲聞。家世由來宿業尊。直似靈和殿上柳、星標玉立好豐神。款言父執交情舊△嶺表神交欣邂逅△慣竊自陳可笑生、憑君速返求寬宥△⑦棨戟遙臨兩將材。熙熙一座共交杯。從知革命無先後，並有丹忱愛國懷。三寳自來奉典律△統戰宏猷不世出△於今何事共忠謀、金甌不缺爲第一△眼中盡屬統戰行、濟濟多士思無逸△〇勝日尋登勝餞程。陋儒鄉曲懵知稱。忝叨座末沾沾薄、深感故人厚我誠。故人戲述金蘭語△年時遍介土財主△途窮財盡土老兒、今日聞之惴恐愈△〇席虛二座望中賒。翹企車軒賓主嗟。玉女明星飛天使、老人珠鬥病維摩。禿筆塵對更著墨、興來韻語佐煎茶。〇
本事注
○1滬西達華賓館專事招待外賓，新設「仿膳」一目，爲仿禦膳房滿漢全席之簡稱，別出心裁，藉資招徠，其處即前德橋公寓舊址，增建大廢，宏麗壯觀。
○2東道主粵人譚敬和庵，上海實業家，鑒藏圖畫文物，皆舉世之珍。歲戊戌與余同時罹罪，今亦改正昭雪矣，並新任東華足球會理事長，有女三人，分居香港、南洋，子四人，俱遊學加拿大。
○3唐雲老藥，所戴氈帽，式樣奇特，或曰奇冠，實爲紹興傳統特産，當地勞動人民幾乎人各一頂，魯迅先生詩「破帽遮顔過鬧市」，亦系此帽也。老藥戴此帽，殆可與白石翁及大千老師特製之氈帽相比美也。老藥啃酒，余寓伊家時則酒興更佳，其十二齡長孫喃喃冷語：「曹爺爺來了，我家爺爺煙也吃了，酒也喝了。」其長子祖覽向余警告：「如果再與他吃酒，再發病，我們一家人都要向你算賬。」是則余真害人精矣，實則余亦力止之而不聽，亦無可如何之事，惟一辦法，只有避席外溜。
○4程十髮、劉旦宅，爲當世人物盡兩大家。余之老友繆廷傑醫師爲余介紹，因而知余較深，並許爲余作「大鐡填詞闕」小像，然未曾一面。是日把臂，如逢故友，不勝歡喜。又程所禦風衣與和庵贈余一襲相若，余在虞城，小雨中偶亦?
服之，即被鄉人譏笑，嗤余爲「老摩登」，第未見昔日余常穿西服也。今觀風衣，詫爲「異服」，通都小邑，所見各異也。
○5劉伯年作中西畫俱佳，尤長敦煌一格，今年八十大壽，其女及婿由美歸國，捧觴上壽，並爲特製新西裝。前數日雨中，和庵偕余及沈谷生同往訪之，未值，坐雨漫作「虬松貞石圖」，並賦小詩壽之。席次，老藥謂「詩固好，或預先做的」，搗蛋鬼也。伯年與和庵同時罹罪，同時昭雪，是日與其子同來赴宴。
○6杜維翰爲杜月笙之子，風趣豪爽，和藹可親，稱和庵爲姻伯，緣其弟維善即和庵之婿，當稱姻伯也。驀憶四十年前，盛四澤臣翁之仲子毓度，亦稱張珩葱玉爲姻伯，葱玉大樂，蓋葱玉之子襁褓中即認澤臣、和庵二人爲義父，由是葱玉居丈行，實則毓度齒長葱玉。余嘗譏之曰：「回回坐首席，漸漸入祠堂」。今毓度僑居日本，爲華僑巨賈，葱玉則墓木已拱矣。又連日報載《海上聞人杜月笙別傳》，褒貶並出，尚無定論也。
○7柳和清爲中亮翁之子中浩翁之侄，電影業鉅子，亦爲名攝影家，英俊瀟酒，劇中之小生也。柳氏一門與余之族叔懋唐爲上影同事，極知好。數日前，余先後誤將懋唐叔暨谭夫人之眼鏡作爲己物，納入皮包，「失主」來電查索，始行發覺，因乞和清代璧家叔，亦奇案也。又去冬杜維善在港臺購贈大千老師所序「四高僧畫冊」，即趁和清暨夫人王丹鳳訪港之便托其攜回上海，畫冊沉重，心實德之。
○8程元爲已故國防委員會副主席程頌雲將軍之哲嗣，現任上海警備區副參謀長，上海市政協常委，文武兼資，英姿颯爽，而又平易近人，洵將才也。又，鄭重爲曾任國民黨交通部上海港整會查緝警紀組長，淞滬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少將處長，一九四八年秋上海解放前，審時度勢，投向人民，赴浙東策反蔣軍，而今相敘一席，交杯暢飲，統戰長策，於此見之。
○9四十三年前，會張葱玉於父執孫伯繩處。伯繩戯言：「此常熟財主也。」後此，葱玉每介余於其朋輩，謔稱余爲「常熟土財主」，平添一個「土」字，以自別其爲「洋」也。此次盛會，和庵又復引述葱玉介見時語，一座大笑。上年榮廣明、胡一駿等亦引斯「土」語，不禁惶然。
○10是日王丹鳳應市委之召，王個簃負疴在家，均未能蒞臨，故虛二席，正符「玉女明星」、「老人珠鬥」二典，亦巧合也。余十余年來未曾一動吟興，前日歸里，戲成此篇，不亦白傅爲時爲事之旨夫。
壬戌二月十九日（公元一九八二年三月十四日）於處山故里之落落居中　　大鐡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