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载：《纪念曹大铁先生诞辰一百周年》系列之五十三

曹大铁先生诗词节选（二十九）
菱花館歌詩（八）

武功篇　並序
 
北潿鄉，鰩江陰縣治，鄉風尚武，農隙，嫻習棍棒，惟許公太和則一反沿襲，以柔道著，並以傷科行醫，後生小子咸師事之。歲丙寅，虞邑西城逍遙遊圍林，原爲明塚宰嚴文靖公別業，改闢劇院、茶寮酒肆、旅舍旗亭，一時並集，頓成鬧市。科許公偕一友三徒來虞觀光，時世風衰惡，官僚富室，輒先訂座，公等不識陋規，即依券值擇座中部，院役驅走不從。時張錫卿任劇園總招待，實鏢客也，其人軀體高大，以武功名邑中，生徒甚衆。時一徒在側睹狀，直臨許前，強執許臂，氣勢洶洶，令其譲座。許友曰：真欲動武，請至園外，張徒嗤笑曰「汝真有此膽量耶？」許等默不作聲，徐步出院。時園中方設菊花大會，中無隙地。許正令三徒移開花架問，張徒率衆擁至，執許友衣襟，誣其毀損園卉，著其賠憤。許友不耐，舉手摔之.一聲呼痛，便即引退。張間報踵至，直臨許前，似欲擒之。許迅即避過，捷如猿猴，張直撲許身，交接數十合，撲空倒地。時觀衆環立見狀大駭，蓋許軀體短小，唇蓄小鬚，面目黧黑，身穿土布衫褲絶類老圃，不意競爲所敗。張由徒扶起，凝神移時，笑臨許前拱手致敬曰：「尊駕莫非許先生耶？」許即答禮如儀曰：「在下便是，幸恕見擾」，並趨至張前，挽張臂同出院外直向青龍巷而去，觀衆猶追蹤在後，爲張徒勸止。後此，張即投帖於許公座下，兼習柔道。茲事距今已歷二十周年，邑中目擊者咸能道之，而許公之名由是顯揚。越五年辛未，上海國術社延公表演拳術，諸報宣揚，令聞雀起，並欲聘任爲教席者。卻就歸里，又二年始應首都國術研究會之聘，迭往獻技，並膺選爲南拳代表。余性喜尚武，薄文弱，年十六，由陳德恭先生之介，得謁許公，每值校中寒暑假日，會公在虞，時往請益。丁醜抗戰中，東南淪陷，民多流亡，余久寓滬瀆，偶一歸里，必詢其行止，衆説紛紜，莫衷一是。去秋，日寇投降，中華光復，四海騰歡。十月上旬，余由滬歸里，適逢提燈祝捷大會，正見許公手舞火球，列隊遊行，精祌矍鑠，不減曩昔，嘗譜詞贈之。今年春，循邑中諸友意，設傷科診所於槐柳巷口孔宅，余亦移居北郭，出入相見，時與茗敘。回首逝者，十度春秋，因賡賦此篇。時丙戌淸明後三日也。
山河氣作國魂揚。三百年來旌義鄉。鄙爾吳儂自獻娘和女、試看江陰赫赫一條槍。北漍澄江邑△民風尚武術△干戈戶戶懸、騎射人人習△竭命捐軀壯士懷、白草青霜昭英烈△屠城壯史豈偶然、幾世幾年堅貞襲△許公崛起共和初。弱冠棍棒少林撫。拳搏腳踢皆合度、劍擊矛攢運展舒。一朝領悟柔道旨、旦暮疾走晝跏趺。養氣指歸易筋經、紮針窮究銅人圖。穿胸折臂斯良醫、上藥神針久懸壺。修行砥名閭巷俠、千里從遊塞其爐。吳中山水虞邑幽。西城樓閣著其尤。嚴公別業今尚在，勝概覽賞「逍遙遊」。時惟丙寅歲△綉穀重圖繪△歌響遏行雲、梨園實其內△山陲蕩漾酒簾風、旗亭熠耀雲鬟翠△許公來遊宴△一葉輕帆便△氍毹上演「武十圍」、蓆茵真見「豪俠傳」△於時世俗媚權貴△豪強兼並恣暴戾△且如娛樂場、亦見爭坐位△佳處預先佔、氣勢淩人鋭△張牙舞爪攫人來、同遊憤慨無可耐△謂爾真欲動武出場去、片言笑煞么麼輩△嗤其誇口不自量、鄉曲小兒寧知泰山之所在△默默聯袂起△悻悻除暴快△秋空霜艷集繁英。雲布星羅列廣庭。一聲囑咐移開些、強徒踵至牽衣襟。誣其損園卉△國法不容昧△同遊摔其臂、呼痛自引退△金鏢客、拳教師△八尺魁雄腰十圍。藐彼茲陋纖纖之田漢、聞訊前來震淫威。憑仗膂力施擒拿、捷猿脫兔邈難追△驀山逾澗多肄巧、撲空倒地竟爲摧。觀衆山環立△驚訝呼嘯集△移時大漢起、拱手作長揖△謹問長者得非許先生、小子無目妨車笠△長者忙璧禮△下走正姓許△有擾明公罪不輕、幸求恕宥村夫鄙△趨前莞爾相扶將、一行山上南郊里△不打不相識△從此慕顔色△投戈甘下拜、兼習柔道得△一番馳逐傳遐邇、迺翁聲譽便籍籍△辛未秋殘赴春申。薄露身手驚風塵。恥爲人師卻禮聘、依然歸臥榆柳村。我揭許公在斯夏△道岸周行語堂下△鯫生尚武薄文弱、不賦閑情賦馬射。明年折柬入都門。更番獻技定一尊。南拳代表榮膺選、謙光浴德益溫溫。丁醜國難作△東南馳狐貉△輾轉山澤中、歸旅吳淞泊△偶然潛跡還家山、問訊許公莫知確△或雲已作道山行、或雲制敵在林壑△或雲出居躬隅耕、或雲流亡滯湘鄂△風雨神州天迴晴。萬方鐘皷慶昇平。悠悠長夜八年逝、滌盪狼煙瑞色明。青春作伴好還家。行歌馳騁樂孔嘉。遙見老人燈影裏、手舞銀花興偏賒。江東一揮手△彈指十年久△人海幾狂瀾、世事堪回首△白雲蒼狗驚浮幻、生逢合盡盈觴酒△風塵荏苒老英雄。咸術歧黃羅心胸。邑中故哲頻下榻、青囊移懸捐辛峰。一隅共蔔築，翕然情純篤△接之岸風溫、忘卻雲奔速△虛舟放曠海天寬，爐火純青精金育△虞陽説苑待增編。伏虎降龍快事傳。嘗譜麗詞紀勝拎、更將俚語衍長篇。
題跋
許太和先生逝世三十多年了，可是他「南拳代表」的聲譽，在武林中一直被人推崇不絶，尤其是他的風標氣質，更爲人們所敬仰、樂道。曹大鐵先生是高級工程師，他的詩詞書畫雖出業余，均負盛名。前六年在他的詞集中看到有贈許公的「滿江紅」詞，又看到這篇哥詩，樂爲影印。正因這是我國武術史中可信的文獻。更引人注行的是曹公的寫作以「江陰屠城記」中的抗清壯烈史貨爲開端，記述許公故鄉的尚武精神、民族氣節。當此抗日戰爭勝利四十周年，也是歌詩寫作的四十周年，又是我常熟市武術協會成立紀念之日，捧韻數過，高興漫記。       王勝     一九八五年八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