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载:《纪念曹大铁先生诞辰一百周年》系列之十六

曹大铁先生轶事（二）
曹大铁与任可澄的翰墨缘
黄恽


任可澄

    大风堂弟子曹大铁，常熟最后一位藏书家、书画家、诗人；任可澄（1878-1945），贵州普定人，曾任贵州省省长，主持纂修过《贵州通志》，还任过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。这两个人的翰墨缘颇有趣味，值得一说。
    1943年初冬，张葱玉、曹大铁北上访书，一路行来，到北京时，快到年关，琉璃厂等处稍作勾留，决定回转江南过年。乘京沪车到得南京，已经岁末。
    这时的南京，由于战乱，早已没有往昔的繁华，很多地方由日本宪兵把着城门，进出都要鞠躬如也，脱帽行礼。他们到得城里，四处寻找旅馆饭店，到处客满，无处投宿。无奈，只有想到上三堂子的书寓，应该可以借个干铺（按：干铺指单歇宿，不嫖），最多多花些钱，这对于两位贵介公子，并不在话下。
    友人把他们介绍到白下路的书寓里。这个书寓布置精雅，美丽婀娜的词史殷勤招待，叫来大姐端茶倒水，两人略不谦逊，寒暄坐定。随即就被房间里的装饰吸引住了，不免站起身来细看。壁间悬的竟是胡展堂集曹全碑琴联，上款是可澄长兄。两人一看，就知道这是任可澄之物，不知何以流落到堂子里了，不免感概一番。
    房间暗处还有一个图轴，仿佛是虎图。曹大铁走近一看，不禁轻叫一声：快来看。张葱玉趋前来看，不禁啊出声来。原来，那里悬着一幅山君真相图轴，竟是大风堂张善孖张大千两兄弟联合署名。两人忙凑近细看，印章字迹笔法，一一看来，确是真迹无疑。这幅画款作“鹏张乡长兄”，应该是曹大铁老师张氏昆仲送给川人“鹏张”的。
    这个书寓如何会有这些东西呢？他们忍不住要问个究竟。
    原来，这些书画都是借来的，连这个书寓都是租的，主人就是住在后面几进业书画的汪君。
    两人不禁大喜，这家户主既然以贩卖书画为业，则这些书画本是供出售的，或是一时无法出手，才转为暂假装饰书寓的壁间。今天已晚，不妨好整以暇，明天找汪君好好看看他的货吧。
    第二天，两人找到汪君，果然物品丰盈，名作琳琅，价格也甚平允。两人大喜过望，曹大铁连忙购下张氏昆仲的山君真相图轴，胡展堂赠任可澄的琴联，还顺便买下了明人赤金扇面六十余帧。想不到南京这一趟偶然遇合，竟然大有收获。
    回到上海，曹大铁把山君真相图轴送给了唐大石，自己留下胡展堂的琴联。曹大铁解释说，因为这件是私人书件，胡汉民的书法并不多见的缘故。
    几年后，张秉三（张静江族侄）嫁女，曹大铁参加喜宴，主人向嘉宾介绍：常熟曹先生。还未坐定，但见临席一位光头老者站起身来，略躬一躬，对曹大铁开言道：先生与大铁先生同宗否？
大铁正是在下。

任可澄

    曹大铁正在惊疑中，主人连忙过来介绍，这位就是任志清老。
原来他就是任可澄老了，曹大铁暗想。猛然想起几年前在南京买到的琴联。

    这时，嘉宾也正好奇，问任老怎么知道曹大铁的。任老这才说起，1937年底南京失陷，自己珍藏的二十余年前胡展堂在广东的赠联流散。抗战结束后，他回到南京，遍访鸡林，欲不惜代价赎回。后来找到汪某，才知道自己珍爱的琴联为常熟曹大铁所得。于是，一直想找到曹大铁其人，要收回此件。
    曹大铁听后，忙表示君子成人之美，任老的东西，我偶然遇到，也算有缘，虽然喜欢，也不过是暂时代任老保管，楚弓楚得，循古义，席后一定差人奉璧，缔结个翰墨之缘。
    任可澄谢了又谢，大家尽欢而散。
    遇合，是天意，不可无心错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