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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探析王应奎的诗学主张

时间:2021-07-23 09:14:20 来源:

从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探析王应奎的诗学主张

胡燮敏

 
王应奎(1684—1757),字东溆,号柳南,常熟人。少年时就喜读书,到老手不释卷。八次乡试都未考取,隐居东乡李墓﹙今徐市﹚塘之滨,悉心研读著述,“吴門沈确士﹙沈德潜﹚先生题其草堂曰柳南”。
“堆书及肩,埋头其中,不知户外。专心古文诗词,旁及百家杂说,撰述随笔。”著有《柳南诗钞》《柳南文钞》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,编辑《海虞诗苑》。
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为王应奎的代表之一,书中记载了大量文人交往及作品,同时也记载了王应奎的一些读书心得,诗文评论等。诗学评论体现了作者较高的诗学造诣和诗学思想,对我们研究王应奎乃至常熟地区诗学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资料。
《同治苏州府志》称其:“嗜学汲古,手不释卷,古文博综,典赡中有修洁之致,诗品更高,不拾人牙慧。”
王应奎诗人身份在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中体现得非常明显。其交往之人多为诗人,以诗雅集、以诗结社,结集成稿《柳南诗钞》。晚年又搜集海虞地区文人诗作,结集为《海虞诗苑》。
清初,以钱谦益为领袖的虞山诗派异军突起,后又有冯班、冯舒、钱曾等,对当时东南诗坛的繁荣影响巨大,为生长于此地的王应奎诗学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,他少年时学习钱谦益的诗歌风格,后推祟冯班,深受他们的影响。同时,他也把主张“神韵说”的王士镇作为榜样。
王应奎虽然推崇诗学大家,但能分辨各家诗存在的优缺点,可见王应奎有自己的诗学评判标准。
一、对律诗进行探源。
“律诗,起于初唐,而实胚胎于齐、梁之世。南史《陆厥传》所谓‘五字之中,音韵悉异。两句之内,角徵不同’者,此声病之所自始,而即律之所本也。至沈、宋两家加以平仄相俪,声律益严,遂名之曰‘律诗’所谓律者,六律也,盖指宫商、轻重、清浊而言,不特平而平,仄而仄已也。即平之声有轻有重,有轻有浊,尔仄之声亦有轻有重、有轻有浊。少陵所云“晚节渐于诗律细”,意必于此辨之至精尔。若以对偶言律,则唐人律诗固有通首不对者,而五七绝句,昔人谓之二韵律诗,亦谓之小律诗,又何以称焉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三43页)
作者在这里提出律诗出现的依据。“沈、宋”,即沈佺期、宋之问。他们在律体诗的诗艺探索方面苦心孤诣、孜孜矻矻,最终取得近乎完美的成果,“其诗成为律体诗的龟鉴,其人成为近体诗的拓荒者。”
王应奎引用元稹、独孤及、皎然之言论证“沈宋体”的主要贡献就在于使唐律诗的体制定型。
《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》:“沈、宋之流,研练精切,稳顺声势,谓之为律诗。”《唐故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》:“历千余岁,至沈詹事、宋考功,始裁成六律,彰施五色,使言之而中伦,歌之而成声,缘情绮靡之功,至是乃备。”。《诗式》:“洎有唐以来,宋员外之问,沈给事佺期,蓋有律诗之龟鉴也。”
诗之有律,非特近体为然也,即古体亦有之。书曰:“诗言志,歌永言。声依永,律和声。”可见唐、虞以前,诗已有律矣。
王应奎又以曹植《美女篇》、杜甫《同谷歌》、李商隐《韩碑》举例论证:
明人林希恩云:“曹植《美女篇》:‘罗衣何飘飘,轻裾随风旋。’此十言皆平也。杜甫《同谷歌》:‘有客有客字子美。’此七言皆仄也。又予观李商隐《韩碑》一篇,‘封狼生貙貙生貔’此七言皆平也;‘帝得圣相相曰度’,此又七言皆仄也。然而声未尝不和者,则以其于清浊、轻重之律仍自调协尔。”
接着,又以赵执信对王士祯古诗的评价指出齐、梁体与古诗的不同:
“赵秋谷谓王阮亭古诗别有律调,盖有所受之,而未尝轻以告人。夫所谓律调,亦岂有外于清浊、轻重者?或疑古诗既有律矣,与齐、梁体又何以异?而不知齐、梁之调主于绵密,古诗之调主于疎越,其筋骨气格,文字作用,固迥然殊也,而今之能辨者或寡矣!”
王应奎强调声律。当时有很多人像钱陆灿一样认为对偶即为律,王应奎强调“律为声律之律,盖指宫商、轻重、清浊而言”。
“诗之有律,非特近体为然也,即古体亦有之。《书》曰‘诗言志,歌永言,声依永,律和声。’”
除声调外,王应奎以为可“对偶句”上加以辨别:
“古诗之异齐、梁体,固在声调矣,然其分界处,又在对与不对之间。齐、梁体对偶居十之八九,而古诗则反是。尝考五言古诗,汉、魏无论,在唐则创自陈拾遗,至李、杜益张而大之,而歌行之作,亦断以李、杜为宗。盖前此如王右丞辈,尚有通篇用偶句者,自李、杜出而风气为之一变,而后至作者,不复以骈俪为能矣。故李、杜集中五七古虽不乏对偶,亦止如李习之所云:‘極于工而已,不自知对与否也。’” (《柳南随笔》卷三44页)
如果说,汉魏的浑朴古雅,六朝的藻丽纤秾、淡远韶秀。经初唐诗人陈子昂的诗文革新。到李(白)杜(甫)时代, “思飘云物动,律中鬼神惊,毫发无遗憾,波澜独老成。”杜甫的七古、五古、七律、五律在唐代都是一流的,古体的七言诗在他手里正式成立,古体的五言诗在他手里变了格调,在“温柔敦厚”外另开“沉着痛快”一派。五律,以前用来写艳情、写山水,杜甫却用来写实在的人生,拓宽了诗歌领域。他的五律最多,差不多穷尽了这种体制的变化,七律精于组织,富于变化,七绝虽直抒胸臆,但颇有清新刻画之句。杜甫是一位集大成者和承前启后的伟大诗人。
齐梁体对偶居十之八九。正是由于齐梁体音律精细,对偶工整的特点,导致多人认为“对偶”即律。
钱陆灿论诗云:“杜诗‘晚节渐与诗律细’,非专以律诗为律也。其五古、七古中间,必有所联,有出句,有对句,此则古中之律也。今人于古诗多不置出句、对句,则无古诗之律矣。洵如其说,则是竟以对偶为律,而不复知为声律之律矣!况诗中用偶亦非难事,岂做古诗者多用几偶句,而遂可谓之诗律细乎!至谓“杜诗绝句数首中,必五六首有出句,有对句,此乃律中之律也。今人于五七绝句,首首散行,不一二置出句、对句,则五律中之律矣。”夫唐人于四韵律诗尚有通首不对者,何有于绝句!然则少陵之所以独高千古,亦未必专与偶句见长也。尔弢之为此论,必误信宋人诗话,以绝为截,谓绝句之体,或截律诗之中,或截律诗之半也。而不知二句一联,四句一绝,联绝之称,自未有律诗已然矣”((《柳南随笔》卷三44页))王应奎在此分辨了“律为声律之律”,对当时出现的错误作了纠正
二、主张诗与词分界要清。
如“诗与词之界不分,而诗格遂多委苶”;主张时文不可入诗,“古文与时文之界不分,而文笔遂至软熟”。
诗文自南宋以来,糜烂极矣。有明作者,如崆峒、沧溟二李先生,言诗必汉、魏,必三谢,必初盛唐,必杜;言文必左、国,必史汉,殆亦所以矫之。后人动辄诋毁,恐未足公论也。(《柳南随笔》卷一9页)
王实甫《西厢记》汤显祖《还魂记》词曲之最工者也。而作诗者入一言半句于篇中,即为不雅,犹时文之不可入古文也。
小说词曲不入诗文。《落凤坡》,出《三国演义》王新城《吊庞上元》诗,不当著之于题,又谓《雨丝风片》出《牡丹亭》曲,新城不当用之于诗。用之亦是一敗阙。
三、作诗须出其不意方能出奇。
“吾邑冯窦伯(武)诗,有‘珠圆花上露,玉碎草头霜’之句。一友向予诵之,叹为工绝,予不以为然。友人请其说,子曰:‘律诗对偶,固须铢两悉称,然必看了上句,使人想不出下句,方见变化不测。’杜律所以独有千古,职是故也。若拘拘于取青俪白,如村学堂中对类,则拙手优为之矣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26页)
“吴邑许阳谷(徹)诗,婉约整秀,风调在《浣花》《丁卯》之间,同里钱玉友目为诗家乡愿。然集中亦有超诣之作,如《过冯定远故居》一首,予最爱之。诗云:‘重来啸歌处,秋草闭门深。四海孰知己,一生空苦吟。青山身后影,黄叶病中心,不耐邻家笛,萧萧风满林。’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25页)
“钱尔弢(陆璨)先生《九日登山楼》句云:‘更上一层如世外,闲思千载几斜阳。’不惟诗句之佳,而此老胸襟高旷,亦可想见。昔人所称文外独绝,此殆足以当之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31页)
“尔弢先生为旧常熟令赵公《题鲁桥万柳条》云:‘五柳现身万柳条,罢官犹恋绿丝绦。鲁桥一带垂垂意,岁岁春风簇舞腰。’先生诗学杜甫,骨格老苍,此首独婉约可诵,大似晚唐名作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31页)
“冯定远(班)《梅花》诗:‘若教带影和香赏,难得无风有月时。’名句也。近马扶曦(元驭)反其意云:‘无风有月寻常事,难得人间对此花。’亦佳。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31页)
常熟谚语:“低棋也有神仙著”意思为:不出名的棋手,有时也会走出一二步好棋。王应奎引用王露湑的话“人有終身爲詩不能成家,而間有好句亦难尽泯”。持这一观点,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中也保存了一些不甚知名诗作者的“名句”
陈玉齐,徐兰都是很有名的诗人,只是位卑而不能挤身大家之列。王应奎亦记之。
“陈玉齐,字在之,邑诸生。少时,以‘十里青山半在城’之句受知于钱牧翁。福藩南渡,起牧翁卫大宗伯。在之投诗,又有‘千年王气归新生,十里青山忆谢公’之句,牧翁亦最赏之。相国蒋文严肃公怀在之诗云:‘一生知遇托青山’盖为此也。又在之和牧翁狱中诗,有‘心惊洛下传书犬,望断函关放客难’之句,亦为牧翁所称。(《柳南随笔》卷一1页)
“如徐兰《出居庸关》诗句:‘马后桃花马前雪,出关争得不回头’亦为沈德潜赞赏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一2页)
“又如徐潢诗有‘仆去身为得力奴’之句,马永奠诗有‘苦菜根多炼卤牙’之句,李某诗有‘病得中医不费钱’之句,皆警策可誦。此正如諺所云‘低棋也有神仙著’也。”
这与苏轼论诗亦有相同之处:“诗以奇趣为宗,反常合道为趣。”此语最善。无奇趣何以为诗?
四、作诗用词引典重考证
作文须考证,作诗用词引典亦是。
“‘詢’﹙询﹚字,韵书入十一真,相伦切,音同荀,咨也。《尚书》‘詢事考言’、‘ 詢、谋佥同’,《 毛诗》‘周爰咨询’、‘詢于刍荛’,《 左传》‘咨亲为詢’等处,皆做平声读,而吴郡人讹作去声者大半。(先是,孙孝廉赤崖以科场事谪戍辽左,蒙恩放归。己卯,圣驾南巡,问孙暘在否?赤崖献诗行在,有‘君王犹詢小臣名’之句,詢字金做起去声。满大臣谪其误,一时以为笑柄。)又本韵中‘闽’字并无上声,今人亦多讹读,不可不知。韩退之有言:“凡为文词,宜略识字。’况诗本以声韵为主,岂可以不识字乎?”《柳南随笔》卷一(3页)
“诗中用字,有双声、叠韵之分,《南史》王元谟问谢庄,庄曰:‘互护为双声,磝碻为叠韵。双声同音不同韵叠韵音韵皆同。互护同是辰音而不同韵,磝碻同是牙音而又同韵也。’又沈存中《笔谈》谓如‘几家寸草里,吹响隔江闻。’‘几家村草’对‘吹唱隔江’皆双声。如‘月影侵簪冷,江光逼屐清。’‘侵簪’、‘逼屐’皆叠韵。双声、叠韵,谢、沈二公言之已悉。然钱木庵谓:‘叠韵易见,双声难明。’陆鲁望《谿上思双声》云:‘谿空为容云,木密不陨雨。迎渔隐映间,安得讴雅橹。’木庵为之注云:‘五音以唇舌牙口卤辨之,二字同音为双声,如‘谿空’、‘容云’舌居中,宫声也,”‘木密’、‘陨雨’唇撮聚,羽声也,‘隐映’舌抵齿,徴声也,‘讴雅’口开张,商声也。诸如此类,可以例推。观此而所以为双声者,乃了然矣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六120页)
“‘苍茫’二字皆平声,而古人亦有仄用者。如乐天诗‘野道何茫苍’,东坡诗‘愁度奔河苍茫间’,苏子美诗‘淮天苍茫皆残腊’是也。近王阮亭《符离吊颖川侯》诗亦有“平芜何茫苍”之句,句法似即本之乐天云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二42页)
杜诗‘床床屋漏无干处’。‘ 床床’二字,自来无注,而后人用者多作雨声。余意床床句,自是跟上两句说;言床上布衾,儿既踏裂,而屋内所设之床,无不漏湿,岂能安眠到晓乎?做如此解,六句方一串。‘床床’犹言邨曰‘村村’,家曰‘家家’不作雨声,后见曾茶山《七月大雨三日》诗,颔联云:‘不愁屋漏床床湿,且喜溪流岸岸声。’以‘岸岸’对‘床床’且下一溢湿字,此亦足以征我之说矣。”(《柳南续笔》卷一138页)
王荆公菊花诗有“千花万卉凋零后,始见闲人把一枝”之句。冯定远评云:“上句‘凋零’二字不妥,下句云‘一枝’亦似梅花。”但“凋零”二字亦本钟士季《菊花赋》,“百卉凋瘁,芳菊始荣”之语。至“一枝”二字,则陈羽诗“节过重阳人病起,一枝残菊不胜愁”,已先用之矣。颜黄门有云:’读天下书未偏,不得妄下雌黄。诚哉是言也!(《柳南续笔》卷一151页)
五、“率直”的诗学性格。
笔者仔细阅读、研究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对王应奎与同时代人的交往、对诗人的评说无不透视出王应奎的性格特征,我在这里杜撰为王应奎“‘率直’的诗学性格”
王应奎小时就学钱谦益的诗,因而有传承关系,王应奎时而敬从之。但对钱宗伯的某些观点也不苟同,或直接提出批评:
“阮亭至于诗,以淡远为宗,颇与右丞襄阳左司马为近,而某宗伯位置序,谓其诗:‘文繁理富,衔华佩实。感时之作,恻怆于少陵;言情之什,缠绵与义山。’王应奎对钱牧斋的评说,不以为然,“与阮亭颇不相似。”指出:“阮亭为季木从孙。而季木至诗,宗法王、李,阮亭入手,原不离此一派。 林古度所谓‘家学门风,渊源有自’也……序末所谓用古学相劝勉者,此也。若忍‘文繁理富,衔华佩实’等语以为称赞阮亭,则失作者之征旨矣。”(《柳南续笔》卷三179页)
对一代宗师深为敬佩,但绝不护短:
“忠毅公死阉,名臣也。其绝命词 ‘只有亲恩无可报,生生愿诵法华经。’此二语自是破绽。而钱牧斋为公作墓志时引用了。成为后人笑谈。”
对钱牧斋借用苏轼《狱中寄子由二首》以诀别而作《御史台寄妻》,认为有“篡改苏轼诗的嫌疑”。并无视妻子陈氏的存在,把河东郡柳如是标榜为妻,有违伦理道德,逾越了礼制。
“翁于金陵狱中和东坡《御史台寄妻》诗,有‘恸哭临江无孝子,徒行赴难有贤妻’之句,盖纪实也。”
东坡云:“予以事系御史台狱,狱吏稍见侵,自度不能勘,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,故作二诗,授狱卒梁成一遣子由。”
而钱宗伯云:“丁亥岁三月晦日,忽被急征,锒铛拖曳,命在漏刻。河东夫人,冒死从行,慷慨首涂,无刺刺可怜之语,余亦賴以自壮焉。狱急时,次《御史台寄妻》诗以当诀别。狱中遏绝纸笔,临风闇诵,饮泣而已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一2页)
王应奎指出:苏东坡作的“夫寄弟诗也,而谬曰寄妻,《东坡集》具在,不可证乎?且原配陈夫人,此时尚无恙也,而竟以河东君为妻,并厚匹嫡,古人所戒。即此一端,其不惜行检可知矣。”
王应奎对钱宗伯与其弟子冯定远诗作比较研究,论述颇为中肯。
“某宗伯诗法受之于程孟阳,而授之于冯定远。两家才气颇小,笔亦未爽健,纤佻之处,亦间有之,未能如宗伯之雄厚博大也。然孟阳之神韵,定远之细腻,宗伯亦有所不如。盖两家是诗人之诗,而宗伯是文人之诗。”同时代的吴乔在《围炉诗话》中“李、杜之文,终是诗人之文,非文人之文。欧、苏之诗,终是文人之诗,非诗人之诗。”王、吴之论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“我邑之诗有钱、冯两派。余尝序外弟许曰滉诗:‘魁杰之才,肆而好尽,此又学钱而失之,轻俊之徒,巧而近纤,此又学冯而失之。’”此评说深得沈德潜赞赏,“深以为知言”。
王应奎非常推崇王士慎的诗,为人正直,治学严谨,不事权贵。
“新城王阮亭先生自重其诗,不轻为人下笔,内大臣明珠之称寿也,昆山徐司寇先期以金笺一幅请于先生,欲得一诗以侑觞。先生念曲笔以媚权贵,君子不为,遂力辞之。”
但对他著作中的失误,也不为之隐讳。在赞赏之余也也披露他为人小气。
《池北偶谈》云:“常熟冯班博雅善持论,著《钝吟杂录》六卷,论文多前人未发。而《古夫于亭杂录》则云:‘冯班著《纯吟杂录》紫王李,不过拾某宗伯牙后慧耳。’后议论何以相反如此?盖因阮亭作《古夫于亭杂录》时,方与益都赵伸符有隙,而伸符颇推服定远,修私淑门人之礼,阮亭故欲矫之,议论遂自相矛盾。此处私心,非公论也。”
“吾邑诗人,自某宗伯以下,推钱湘灵、冯定远两公。湘灵多客金陵、毘陵间,且时文、古文兼工,不专以诗名也。故邑中学诗者,宗定远为多。定远之诗,以汉、魏、六朝为根底,而出入于义山、飞卿之间,其教人作诗,则以《才调集》《玉台新咏》二书。湘灵诗宗少陵,有高旷之思,有沈雄之调,而其教人也,亦必以少陵。两家门户各别,故议论亦多相左。湘灵序王露湑诗云:‘徐陵守一先生之言,虞山之诗季世矣。’又序钱玉友诗云:‘学于宗伯之门者,以妖冶为温柔,以堆砌为敦厚。’盖皆指定远一派也。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五88页)
“钱湘灵先生晚年居虞山西麓,老屋三楹,适当石梅之下,松隐岚翠,如眉临目。先生兀坐其中,拥书万卷,咿哦不辍。过其门者,往往驻足觇伺,流连不去,先生咿哦自若也。室中榜一联云:‘名满天下,不曾出户一步;言满天下,不曾出口一字。’”(《柳南随笔》卷六120页)
“吾邑之诗,有钱、冯两派,余尝序外弟许曰滉诗,谓:‘魁杰之才,肆而好尽,此又学钱而失之;轻俊之徒,巧而近鲆,此又学冯而失之’”
王应奎不仅致力于写诗,也非常重视诗学理论,王应奎非常尊崇吴乔《围炉诗话》所提出的理论。
“赵秋谷《读龙录》云:‘昆山吴修龄乔论诗甚精,所着《围炉诗话》,余三客吴门,求之不可得。’余因秋谷之言,偏访其书,一日得之于友人张君所。书凡六卷,议论果有为前人所未发者,因节录十三则于后。”
王应奎在《柳南随笔》中记载了很多当时人作诗论诗的实际情况,与《围炉诗话》中的许多理论相一致。如戏称当时秀才写的诗为“七字时文”。当时“秀才撑肠无字”,与《柳南随笔》卷六摘录的诗学理论“作诗不可有词无意”看法一致,可以说王应奎受吴乔诗学理论影响颇深,亦或说《围炉诗话》中提出的诗学思想与王应奎的诗学思想暗合。因为除了选录《围炉诗话》中的诗学思想外,王应奎《柳南随笔》《续笔》中也体现出了很多自己的诗学思想,将二者对比有很多相似之处。
注释:
本文所用《柳南随笔·续笔》版本为《历代史料笔记丛刊》中华书局 1983年版 王彬、殷英俊点校。
 

2021年6月2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