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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载:《梓人韵语》中的旧山楼往事

时间:2020-07-22 08:51:26 来源:

转载:《梓人韵语》中的旧山楼往事

文/计然子 

 

 
曹大铁先生是邑上著名收藏大家,亦是知名词人,其著有《梓人韵语》一书。先生词作多为纪事而发,其作中涉及收藏往事甚多。对于旧山楼藏物,先生亦多加关注搜罗收购,并有填词记叙,现展卷阅读,颇有隔世之感。
细读大铁先生《梓人韵语》,论及旧山楼相关词作有三首。分别是《水调歌头送楠木书橱一对入库》《浪淘沙 作“旧山楼图”并赋》《高阳台挽江寒汀》。因《梓人韵语》收录先生词作是以词牌名编排,而非按照创作时间之先后。从词作内容来看,其中两首有跋文和所叙事情,大致能判断创作时间,而《浪淘沙》一词难以明确具体创作时间,疑也在建国之后。 
下面,一起进入大铁先生的韵语世界里,了解一下旧山楼当年的吉光片羽及前尘梦影。
浪淘沙  作“旧山楼图”并赋
旧国见青山。信是乡关。车龙马水大堤间。陵谷易迁人代谢,俯仰尘寰。
邺架尚侈谈。栋宇凋残。废池乔木见荒寒。文献虞阳犹足述,吴魏渊源。
跋:
北郊旧山楼为赵次侯藏书处,其东部即明初吴讷之半亩园,其西部即明末魏浣初之四如山楼,斯虞邑第宅志文献也。
大铁先生这首词,就内容而言不难理解。上阙叙述的是旧山楼就在郁郁苍苍的虞山边上,它当初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场面记忆犹新。只是沧海桑田,世事变迁只在俯仰之间。下阙说到了旧山楼藏书散去,凋零破败的场景让人唏嘘。这里可见大铁先生对于家乡文献藏书散佚的痛心和深深的遗憾。
只是词后的跋文,先生的描述是与史实略有出入的。半亩园并非吴讷所有,而是赵宗建之父赵奎昌奉养母亲的丙舍。然旧山楼前身总宜山房,倒却是在吴讷的别业“思庵郊居”和魏浣初的“乐宾堂”旧址上扩建而成。魏浣初之四如山楼不为人所知,有待查询志书了解一二。
有关大铁先生和《旧山楼图》另外说几句。大铁先生有一苏州籍好友,名叫徐子翼。一次两人酒后,听大铁先生绘声绘色描述旧山楼风貌,徐子翼就此为大铁先生绘制了《旧山楼图》,现有此图存留,此词或许和此事相关。这徐子翼疑也有可能就是赵宗建的苏州好友徐康的后人,尚有待考证。
 

旧山楼图。徐翼为大铁道兄忆写

水调歌头  送楠木书橱一对入库
 
十驾暗迁去,双椟尚淹留。雁群久已亡序、两两出山陬。展转墨庄书库、惯见露钞雪纂、人主尽儒修。缯纩不容纳、宛委乐兼收。 
也是园、脉望馆、旧山楼。虞阳载籍殷富、书史著其尤。繄我千金市骨、真有骅骝踵足、百帙费营求。战乱犹可迹、文革不回头。
跋:
戊寅五月,得此二椟于赵氏旧山楼,高四尺二寸,宽三尺一寸,紫楠木,实板封门到底,拉手为秋叶式红铜板,中嵌黑漆,门上段浮雕仿周秦铜器图案,甚精美,无损伤。次年又得赵仲举手写《旧山楼书目》一厚册,上载“楠木小橱一式四口藏内室,为前明脉望馆遗物,同治丙寅,得之同邑陈氏”。按丁初我得旧山楼藏赵清常家元明杂剧后,秘不语人,即其挚友王纪玉亦被瞒过。抗战后一年春,丁氏苏寓,曾为日寇所占,间有楠木橱两口,书贾小唐,以三十元得之旧货贩,内贮书籍为赠品,启之即清常手校元明杂剧在也,旋归孙伯渊。乙卯秋,由郑西谛以一万一千元代陪都教育部收购,书籍存张葱玉家汽车间内,后二载,始移贮他处。所谓楠木书橱者,与余所得为雁行,即一式四口是也。余先后收得旧山楼藏本一百三十六目,除艺芸精舍覆宋本陶集一目,由赵次侯手校者外,余者皆明椠本,或钞校本,悉纳诸此二椟中,引以为快,前日抄没家具中,此二椟与也。出门时,余谓执事者曰“此文物,非一般家具”,然亦不理不睬,且强令余交出王季迁赠余《明清书家印鉴》一册,则背后尚有人指使也,嗣后,闻旧货商场陆剑平云。“已改作衣橱售出矣。”
大铁先生的这首《水调歌头》,从题和内容来看,下阙似乎是有改写的痕迹。因为题言,“送楠木书橱一对入库”,此应该是其收购旧山楼楠木小橱一对之后所写,而下阙词尾言一句,“文革不回头”,当是在十年动乱之后,猜测上去是先生后对于旧作作了删改修订,这是词家常事。
具体来看一下内容和跋文,先生提供了有关旧山楼楠木小橱的哪些信息呢?
1、收购楠木小橱的时间。是在戊寅五月,即1938年农历五月。这是抗战时期,旧山楼末代主人赵钧千罹难后一年,此时旧山楼进一步的衰败,正在逐步变卖家产。
2、楠木小橱的形制。这里大铁先生时隔四十年,仍然历历在目,点点滴滴叙述清清楚楚,详见跋文,不赘。
3、楠木小橱的来历。是为明代脉望馆旧物,后递藏陈氏,此恐为本邑另一藏书楼--稽瑞楼陈氏。确非一般家具,实文物。此楠木小橱历来就是藏书之用,而非收纳衣物所用。
4、丁祖荫和楠木小橱。旧山楼楠木小橱本为一式两对四口,丁祖荫和大铁先生各购得一对两口。故先生词云,“雁群久已亡序、两两出山陬”。当然所幸的是,楠木小橱也都归藏在读书人之手。故词云,“展转墨庄书库、惯见露钞雪纂、人主尽儒修”。
5、丁祖荫和《古今杂剧》。有关《古今杂剧》的颠沛流离,最后入藏国有。已有郑振铎先生长文叙述,此处也不赘。而大铁先生也叙述了郑振铎先生未及部分,如“书籍存张葱玉家汽车间内”云云。
6、楠木小橱的去向。抄家后,“已改作衣橱售出矣”,大铁先生在此想必一定是一声长叹。
7、大铁先生递藏旧山楼藏书。“先后收得旧山楼藏本一百三十六目”,其中覆宋本一目,其余明椠本、校抄本等。大铁先生将来自旧山楼的藏书都归藏在楠木小橱,“引以为快”。
 
高阳台  挽江寒汀 
十丈纱棂、一枝挺秀、萦怀少日湖庄。旧肆东邻、欣传彩笔江郎。晨朝露下绕栏处、状神情、花鸟徐黄。起颓倾、六法衰微、鸣风高冈。梦回鬼录成追忆、念乡关野店、歇浦画廊。乐圣衔杯、科头醉眼疏狂。堂开绿墅终虚拟、费招徕、庖厨维扬。更思量、梅影夜座、逝景悠长。 
跋:
「堂开」,丁亥元月,海上诸友集资烚赤貳百两,拟购北山赵氏旧山楼故园,重建斯楼,为文酒之会,囑余专事营建,花木移栽由寒汀主持,名迹展览由葱玉担任,且由寒汀聘得扬州名厨矣。其间杨无恙与园主赵钧千夫人议价数四,赵氏坚持售价貳百两,致建筑及设备费用无着,相持且半年,北讯日紧,因而作罢。
这是大铁先生所填一首挽词,挽邑上著名画家江寒汀先生。按江寒汀先生卒年来看,所填时间应该是在1963年。在这首词中,大铁先生回忆了和江寒汀先生的交往往事,余者此处不谈。在跋文中,特别对下阙“堂开”作了注释,这是说到了有关大铁先生策划与江寒汀等收购旧山楼一事。 
具体如下:
丁亥元月,即1947年正月。大铁先生和在上海的朋友们,想出资黄金二百两收购旧山楼,这包括了后期的装修费用。而且大家都已经作了具体分工,由杨无恙和赵钧千遗孀洽谈售价;大铁先生是建筑师,负责后期营建;江寒汀负责花木移栽布置;张葱玉负责后期书画藏品展览;江寒汀还特意从扬州聘请到了名厨主理。只是赵钧千遗孀坚持的售价,超出了他们的预算,又受时局影响,此事就搁置了下来。 
大铁先生的以上三首词作,因其文学功底非一般人所为,文辞古典优美,沉郁浑厚,可读性非常之大,因本文非论述先生词学造诣,实究史实佐证,故有所偏失难免。而先生跋文又详加阐述,事无巨细,这对于旧山楼文化的研究,是具有相当史料参考价值的,在此向先生再次致敬。